落葭苍苍

跋涉千里来向你道别,在最初和最后的雪夜。

【越恭】【哨向】敛光彩(下)二



首都时间晚十一点零八分,首都塔军区医院疗养部C座大楼十六层,当日值班医生正在进行一天中最后一次病房检查。

“最后一间。” 打开病房门,值班医生对跟在身后的两位新上岗医生说到。

与这层楼其他病房一样,这间位于大楼最西面的病房虽然灯光调的极为柔和,但感觉不到多少活人的气息,安放在病房中央的医疗舱和各种医疗器械,给人的全是机械的冰冷感。

权限识别完成,值班医生调出当天的医疗监控数据进行例行检查和记录,两位新任医生一同在终端上查看病人的各项身体指标,不过没看几项就顿住了。

“天,十一年。” 其中一位小声地惊讶了一声,扭头去看旁边的医疗舱。

带领他们的值班医生闻言停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嗯,时间是有点长。”

医生又把头扭了回来,可能是觉得面前这位前辈会讲个下文。

结果前辈没再开口,手上还在点着终端上的数据。


两位新人其中一个是位女士,好奇型的。

“……这是向导部沉睡时间最长的了吧,前辈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刚问完她就想找个地方撞一下自己的脑袋,她问的这是什么问题!


值班医生看她一副想刨个坑把自己埋了的模样,推了推眼镜:“是精神图景崩塌。”


“这么严重……”女医生皱了皱眉。


“……外伤加精神领域崩塌,当时几乎没办法做过多的抢救措施。” 她旁边的男医生翻到其中一页医疗档案:“有被唤醒的可能吗?”


值班医生:“很难。” 他走到医疗舱旁边又随手调出终端信息:“不过他有专门的医生负责,我了解的也不多。”

女医生还想问点别的,但看值班医生一脸拒绝才“哦”了一声,跟自己的搭档一起一一确认完数据才去看躺在医疗舱里的人。


隔着医疗舱门和营养液,最先抢人眼球的是里面那人海藻一样的长发,看上去很温柔。


接下来是脸。


那是一张太过好看的脸,虽然苍白的可怕,但特殊病房特地调整的柔和灯光让他看起来脆弱而梦幻。

“……这也太好看了些。”女医生嘟囔着,忍不住又看了几眼,半天她“咦”了一声:“怎么感觉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不过没等她用脑子去仔细琢磨,值班医生就宣布查房完毕,可以回去了。


快进电梯时,值班医生发现自己的本子落在病房要折回去取,两位新任医生愉快地跟他道了个别。


重新回到最后一间病房,值班医生看着医疗舱里的人,伸手轻轻抚了一下医疗舱门。


“怎样才能醒过来呢?” 他喃喃道。

像是在问医疗舱里的人,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这间病房西面的窗户可以看到两公里之外的首都塔,塔顶在这样的黑夜里打出两道撕裂云幕的巨大光束,像蠢蠢欲动的巨兽的眼睛。


值班医生收回手,随后调出个人随身终端,一分钟后,一条加密信息弹了出去。



——蝴蝶。



首都时间凌晨一点四十五分。

欧阳少恭从梦中猝然惊醒。

一个不太好,他又经常做的梦。

熟悉的金色山林和蓝色湖泊变成一望无际的白色荒原,狂风裹挟着暴雪在头顶哭嚎咆哮,仿佛随时能将这片仅剩的荒漠也吞噬下去,无数蝴蝶褪去色彩死在冻土之下。

他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奔走,想要找到一只活物。

但是走了很多年,什么也没找到。


发现身后跟着一只高山雪豹时,欧阳少恭盯着它看了许久。

是他要找的活物,很熟悉。但并不属于这里,欧阳少恭伸出手。


——陵越?


那只雪豹身后投映出一座城池,冷冷地看着他。


——少恭在找什么?


欧阳少恭说不出话。


——找到了吗?


城池里滚过低沉的雷声,像传说中一场即将到来的审判。


——能找到吗?还是你以为能找到,在死了那么多人以后?!

欧阳少恭猝然睁大眼睛,一些触目惊心的画面从眼前飞过,战火燃烧的战场,无数的尸体,鲜血和残肢,惨叫在耳边炸响!


——别做梦了,蝴蝶早就死了!

轰!!!

欧阳少恭从床上骤然惊起,剧烈的喘息拉扯着心跳似要蹦出胸腔,有那么一小会儿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耳边仿佛还有轰鸣的惊雷,和雷电劈到身上的剧烈疼痛。

天墉塔区夜晚的灯光透过窗帘缝隙落了一些到房间里,直到大致看见了房间里的摆设,欧阳少恭才低头捂住半边脸,长长呼了一口气。

一身冷汗,欧阳少恭皱了皱眉,床边小柜上的闹钟时间显示一点四十八分。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欧阳少恭撑着半边脸,直到时间跳到两点才起身冲了个澡。


找更换衣物时,欧阳少恭目光在自己的衣服上停留了两秒,随后转到了旁边陵越的衣服上。


他拿了件陵越常穿的睡衣,套上后拿起扔在桌上的电话,屏幕上提醒一条未读信息。


此时距离陵越出任务离开天墉塔刚好第十三天。


欧阳少恭后半夜几乎没睡,临近天亮才倒在沙发上躺了一个多小时,这次也做了个梦,梦到的是他被关在那间密室里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对那种创伤有记忆,醒过来的时候,欧阳少恭感觉自己左边肩膀钻心地疼,整条手臂也是冰冰凉凉没什么温度。

他甩了甩胳膊打算起身去卫生间,结果一站起来就感觉头重脚轻,眼前黑色金花一个接一个往外冒,还伴随着一阵若有似无的心悸。

这半年他一路病歪歪,身体素质大不如前,稍微不注意就会着凉低烧不断,手疼脚疼的,身体上各种不适多多少少都尝了个遍。

只是今天似乎比前几次要严重,估计是半夜没睡的缘故。

打电话问过红玉,这次出任务返回的时间大约是晚上六点。

欧阳少恭缓过那阵不适自己弄了点吃的,换上衣服出门去天墉塔向导部的图书馆,他有些东西要找。


一路都很平常,跟他打招呼的人不少,欧阳少恭笑着一一应过。

陵越住的地方到图书馆有一段路离哨兵部有些近,欧阳少恭以前走过很多次,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今天却莫名有些抗拒,只是他头还晕着,又不想退回去绕道另外一条路。


走那段路时欧阳少恭一直皱着眉头,总觉会有什么事发生。


直觉这玩意儿,他一向挺准。


果然,那条路剩下还不到十米,欧阳少恭从空气中捕捉到一股强烈的侵略感。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没忍住骂了个脏字。


居然是哨兵的结合热!


正常情况下不管是向导还是哨兵,结合热都会被安排在静音室,能安抚当事人的同时又能避免波及到其他人。

根据方向,是离这里不算近的一栋大楼,位置应该是静音室,按道理附近的向导不会受到影响才对,可他偏偏感觉到了。


这半年他过的仿佛一条咸鱼,丧失部分共感力虽然麻烦,但没有任务的时候,不需要他掌控的时候,呆在陵越身边的时候,都让他觉得轻松,简直是失去梦想一身轻。

但现在他真的想回去打十分钟前的自己一顿,明明都感觉到不对了,还要走这条路,咸鱼得太久,连脑子都跟着掉了?


从图书馆回到住处(这回他很明智的走了另外一条路)欧阳少恭把自己扔进沙发里挺尸。


早上那股头晕眼花还没过去,摸了摸额头还有点发烧。

他还在为之前捕捉到的那股气息烦躁,本来不想管这点小毛病,可想起陵越傍晚就回来了,看到他这幅德性估计又得担心唠叨,他又爬起来找了点药吃了。

这药不吃还好,一吃下去就困的一塌糊涂,还不停地冒虚汗,睡也睡不好,迷迷糊糊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欧阳少恭在睡梦里突然感觉有人站在自己床边,很熟悉,睁开眼就见自己的精神向导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可能是因为他这半年一直跟陵越在一起,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结合,他的精神向导前后自己跑出来三次,都见怪不怪了。

欧阳少恭正难受,心里烦躁不想说话,也不想被他盯着,翻了个身,抬了抬手又把精神向导召回了精神图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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