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葭苍苍

跋涉千里来向你道别,在最初和最后的雪夜。

【越恭衍生】pretty boy(下)


清晨六点,丁隐从梦中猝然惊醒。

初夏时节,窗外天色已明,几点晨光透过没拉好窗帘落在浅色的墙壁上,映出小半室朦胧的微弱亮光。

方宝玉还没醒,窝在一旁只露出半个脑袋,丁隐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三分钟,中途伸手撩开方宝玉遮住大半张脸的头发,露出来的眉眼朦胧又鲜活。

大概因为眼睛,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方宝玉总会给人一种少年感。
睁开眼的时候,他会让人觉得这是个活泼的大男孩,而现在这样闭着眼,则像是个乖巧的小男孩。

所以滤镜这个东西真是害人不浅,而丁隐现在大概就戴着个斗大的滤镜,他摸着方宝玉因为睡眠又加上昨晚被他咬的艳红的嘴唇,越看越欢喜。

然而好景不长,方宝玉不知道是因为做梦还是什么,突然皱起眉头,表情也变得有些挣扎,丁隐一惊,条件反射地去凑过去哄人。
他想把方宝玉抱过来拍拍背,搂人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把自己缩成了一只虾米,浑身僵硬,不停地在抖。

丁隐一僵,记忆里方宝玉从来不会这样,而他又在干什么呢?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又退了回去,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睡梦里挣扎的人。

方宝玉看起来有些痛苦,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丁隐又觉得烦躁。

他伸手按开床头灯,又掀开盖在方宝玉身上的毯子。
毯子底下缩成一团的身体浑身齿痕加淤青,随着他掀毯子的动作又是一阵瑟缩,可怜到惨不忍睹。
可就这样,丁隐发现自己居然硬了,不是大清早的那种自然反应,是对着方宝玉,硬上加硬。

他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方宝玉都没能醒过来,丁隐撑着脑袋翘着鸟就这么看着他,
直到方宝玉挣扎着蓦地滚出两滴泪来,又很轻的呜咽了两声。

丁隐像被人当头狠狠揍了一拳,他心里暗骂一声,居然还会觉得心软,真是贱啊,活该当初被踹,丁隐你个撒逼。

骂归骂,骂完了他还是轻手轻脚地靠过去把人抱在怀里拍着哄。
跟哄小孩儿似的,丁隐觉得自己更撒逼了。
可就是这种他眼里的撒逼行为居然有效,蜷缩在他怀里的人竟然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丁隐松一口气,接着又开始愤恨。

为什么又要哭?

丁隐不明白。

他以前以为自己很了解方宝玉,可事实证明他一点都不了解,代价是他的一颗赤子之心。而现在在他走了那么远,以为早就看透了这个人,到头来发现自己仍然不了解他,这个他曾经的,漂亮的男孩。

只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丁隐想,他看着仍旧不打算醒来的方宝玉,伸手把他脑后的头发捏在手里把玩。
昨天扎着的那个小发揪早被他不知什么时候扯散了,丁隐记的十分清楚,当初方宝玉是怎么剪掉头发的。

他抱着方宝玉在床上摊了一小会儿,然后一只手搂着人,一只手开始在床头的抽屉里翻找东西,又在翻找无果后打了个电话给酒店的前台。

“你好小姐,能帮我找把剪刀吗?”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可以当着你的面使用,然后你再带走。”

“谢谢。”

挂完电话,丁隐终于伸手去捞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在闪的手机。
几十通未接来电显示在被他按了静音的两部手机屏幕上,而现在正来电的手机是方宝玉的,其上“哥夫”两个字分外亮眼。

丁隐眉毛一挑,又看了还在睡梦里的方宝玉一眼,起身走到阳台。
电话刚接通,那头就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宝玉,你在哪儿?”

“哪位?”丁隐十分漫不经心。

“……你是,丁隐?”

丁隐一怔,他没想到方宝玉身边居然还有人知道他,不过再一想,估计是风晴雪告诉他们的。
他有些好笑的开口:“啊,是我。”

结果他话音刚落,那边好像就炸了,呼啦一下闹开,好几个声音穿过电话线钻进他的耳朵。

“我就说是这混蛋,你还不信,陵越我们得闹几天别扭了。”

“要冷静啊。”

“丁隐,丁隐宝玉是不是在你那儿?”风晴雪的声音,她听起来快哭了。

丁隐惊了,心里忍住不一声“卧槽”,敢情这姑娘洞房花烛夜竟然在找别人,他在心里默默为她的新婚丈夫点了一排蜡烛。

“你说方宝玉?嗯,他我这这儿。”丁隐无比大方。

他认了,那边反而安静了几秒钟,而后一个声音冷冷传过来。

“陵越你告诉他,他要是敢对宝玉怎么样,我现在就过去阉了他。”

“如果实施了,就是故意伤害,触犯了《zhonghua人民共和国刑法》,就算事出有因,我和师兄一样会逮捕你。”另一个冷哈哈的声音传过来挤进丁隐的耳朵,

这可别是个傻子,丁隐内心吐槽,丝毫不在意他们正讨论的阉割对象是自己。

“真是谢谢你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怎么大义灭亲,晴雪,你把这个人领走行吗,看见他就烦!”

这个声音听起来快气炸了,丁隐想笑,刚才那个算是威胁?真是天真呐,难不成还以为方宝玉跟他在外面斗了一晚上地主不成。

“刚刚那个你男朋友?挺可爱啊。”丁隐抓一把头发,他都忍不住要吹口哨了。

“……”

“……”

“……你可真有勇气。” 这回换成风晴雪的声音。

又一阵嘲杂,就在丁隐没了耐性打算挂掉电话,里面又响起声音。

“……我是陵越,你可能不认识我,但你应该还记得七年前在西南K城跟你接头的那个人。”

“……是你?”丁隐愣了。

“是我,有些事我们可能需要谈谈……”


从酒店出去时,丁隐在房间门口碰到给他找来剪刀的酒店服务员。
剪刀他拿了,犹豫了一下又还了回去,说回来再用,并表示房间里有人还在睡觉,别去打搅,又把方宝玉的衣服全拿出来让人送去洗。

不是他好心,而是没有衣服,方宝玉一时半会儿跑不了。

丁隐选的地点是离酒店不算太远的一家早茶店,他等了近十分钟陵越才赶到。

绕是丁隐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见到陵越也没忍住在心里夸一句“帅”。
当年他就觉得这人是个帅哥,现在再看好像长的更帅了,就是看着太正经了点。

“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还不错。”丁隐收回视线,点点头:“还有,有什么不妨直说。”

陵越也不跟他客气,倒了杯热水一口没喝就直切主题。

“你对方家,也就是方宝玉家了解多少?”

丁隐知道这个人找自己可能是为了方宝玉,可没想到一开口就是方家。

“大概知道一些。” 他不甚上心。

“那方家几年前破产的事你知不知道?”

丁隐以为自己听错了,极其失礼地憋出一句“什么?”

“你回来应该去过他们之前住的那栋房子,换主人了对吗?当年是以债务抵押的方式抵押出去的。”

“……”

“方宝玉当初死撑活撑撑了一年,不过还是没能保住方氏,最后只能卖掉填债。”

“不可能。”丁隐抢道:“我从来没听他提过,什么叫他死撑活撑撑了一年?”
他简直要笑起来了:“而且就算方氏有危机也轮不到方宝玉劳心劳力,只会哭的小少爷懂什么?”

陵越叹一口气:“没有他父亲,就只能是他。”
对面的人一抖,陵越有些不忍:“方伯父有心脏病,你离开不到半年,就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了。”

“当年他是真想跟你走,家里的事他多少知道些,但没想到会那么严重。他没骗你,当初找我也不是为了看住你,而是想保护你,你也知道他父亲……至于答应商业联姻跟别人订婚,这点我不做评价,毕竟这种事情没落到自己身上,不可能感同身受,但如果当时那是救方氏的一条路,我估计他没得选,虽然最后也没成。”

“……今天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宝玉这些年其实过得很辛苦,别伤害他。”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伤害他?!”丁隐几乎要吼出来。

陵越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家伙的焦躁程度,但想想家里那位的话又不得不继续插刀:“有人说你会,而我相信他。”

回酒店的路上赶上了早高峰,丁隐被堵在了市中心。
他一颗心像被架上了烧烤架,刷点辣椒孜然估计就能吃了,反复打方宝玉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慌的他几乎喘不过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方宝玉电话被他按了静音。

没接电话就说明人还没醒,对,一定是这样!
丁隐下车徒步往回跑的时候就这么反复安慰自己。
可当他连滚带爬地回到酒店,他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除了乱成一团的床,他几乎找不出方宝玉来过的痕迹。
这让他有种昨天晚上在他床上的那个人是他幻想出来的错觉,而他们早在七年前就分开了,后来再没见过面。

他站在空荡的房间里自我怀疑,怀疑全世界。

“您好先生,请问早上您打电话找的剪刀现在还要用吗?”

丁隐茫然地回过头,似乎半天才反应过来站在门口的服务员在说什么,他嘴唇抖了几抖,半响抖出很小的一声“滚。”

服务员没听清,又礼貌地问了他一遍,这下可好,彻底惹到了这个混蛋,他失声大吼:“我让你滚,没听清吗?!滚!!!”

服务员吓的一溜烟窜下楼,电梯都忘了走。

而与丁隐相差不过百米的一楼电梯出口,方宝玉正被人架着往外走。

“这个混账!陵越刚才还拦着不让我去,你等我下次见到他再说。”

方宝玉苦着一张脸,不是很敢开口的样子,快走出酒店大门了他才“咦”了一声“刚刚叫他出去的是陵越大哥?他找丁隐做什么?”

“……当然是支开他好方便我来救你的小命,方宝玉你现在可以啊,都开始不打招呼夜不归宿了?”

“我……”

“我什么,你是嫌命长还是怎么?要是嫌命长就别找我,我看你现在也好了,明天我就打电话给你外公让他接你回去。”

“别,药才停完多久啊。”方宝玉抢救道。

“所以你就敢通过晴雪让他来找你?方宝玉你神经衰弱怎么就没把那混蛋从你脑子里叉出去。”

“这个你比我专业,肯定不用我说神经衰弱只是影响记忆而不是让人……失忆。”方宝玉在对方“你快闭嘴吧”的表情里闭了嘴,又看人还是气哼哼的,他试图撒娇:“哥,少恭……哥哥……”喊完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少恭哥哥当场就想把人一脚怼进车里算了,可看他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还是跟扶个碰瓷老太太似的把他扶进了车。

后车座上方宝玉左歪右歪以减轻屁股的压力。

“不行就躺着。”欧阳少恭从后视镜里瞄他。

方宝玉礼貌一笑:“感觉还能……”话还没说完欧阳少恭就一踩油门,车子“嗡”地扎向前方。
闭嘴吧你。

走到半路,从开黄腔失败就没再说话的方宝玉突然正正经经地喊了欧阳少恭一声“哥”。

“嗯?”欧阳少恭架副金丝眼镜斯文地答应。

“我暂时不会见他了。”窗外景色一晃而过,方宝玉道。

欧阳少恭点点头:“想好了?”

“……嗯。”

他这一声应的艰难,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一样。
欧阳少恭殿堂骨灰级的人精,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那小可怜儿需要谈谈吗?” 他宛若一位知心大哥哥。

方宝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本来以为准备好了……可听到他问酒店服务员要剪刀……还是怕了,也有点儿难过。”

欧阳少恭听见这话手里方向盘都差点打歪,一双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
方宝玉连忙安抚,“别别别,他是要剪我的头发,你别想歪了。”

“……”

“……想不到你这么重口。”

“别岔开话题,那混账居然敢剪你头发!”

方宝玉无奈:“估计是当年我剪了为他留的头发,现在想要剪回来。” 

顿了顿又听他道:“我现在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感觉自己有点儿怂了……”  

欧阳少恭觉得糟心。

车窗外景色呼啸转眼而过,方宝玉突然抬手捂住眼睛。

“……我以为我只是放不下,可,可当他抱着我,把我从乱七八糟的梦里唤醒的时候,我心跳的仿佛要死过去一样……”  滚烫的热泪就这么砸进手心,又顺着面颊滚落,他哽咽道:“大概这辈子,我想我都没办法再放开他了……” 



一个月后。

丁隐终于敲通方宝玉的电话,之前他想过很多种开口要说的话,可真到了要说的时候反而一个也想不起来,半天也只问出一句:“宝玉,你还好吗?”

然后他听他的男孩在电话那头轻笑:“丁隐,你还剪我的头发吗?”


(END)



小番外1:有关养人

丁隐:宝玉,以后让我来养你。

方宝玉:为什么?

丁隐:……你们家不是没钱了吗。

方宝玉:好感动,可是我还有外公啊。

丁隐:没关系,外公我们一起养。

方宝玉: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外公的公司,其实蛮有钱的……

丁隐:……我果然是个撒逼吧?



不负责任的番外2:有关危机

方宝玉总觉得这几天有人在盯自己,可转过头又死活找不到人,这种疑心疑鬼终于在一个星期后得到证实。

丁隐刚把工作挪回国不久,忙得团团转,一天基本也就能陪方宝玉吃个午饭。
这天方宝玉吃完午饭一个人往回溜达,结果在一个广场路口被一辆迈巴赫给别住了。
车窗后面一张高冷脸,“你就是方宝玉?”

方宝玉一声“卧槽好帅”差点脱口而出,最后关头刹住话头,他也高冷:“我就是,你哪位?”

好帅的帅哥一勾嘴角:“我叫苏珩,是丁隐以前在美国的朋友。”

“……”

方宝玉当天就回家找他表哥嘤嘤嘤去了。



【宝玉其实不爱哭,真的,他只在两个人面前哭过(做梦哭不算)一个是他的知心表哥哥,另一个就是丁隐。】




评论(27)

热度(39)